在这样关键的时刻,他的缺席让我很是不解。”“发生了死伤六人这么重大的安全事故,我这个县长都寝食难安,他邱洪还心安理得?不出现场?”“什么官僚作风?旧衙门的习气不整治怎么得了?”江昭阳上前一步,“张县长稍安勿躁,邱书记一直在。”“他现在陪同安监局人员调查取证呢。”张超森道:“那好,我也去现场。”林维泉见状,连忙上前一步,劝阻道:“张县长,请您三思啊。”“现场的情况实在有些惨烈,不仅视觉上冲击强烈,空气中还弥漫着难以言喻的血腥味……恐怕会对您造成不必要的心理负担。”“够了!”张超森突然抓起安全帽砸向焦黑的混凝土块,惊得环保局一个工作人员差点摔了检测仪,“我要看的是尸体,是真相,不是官样文章!”“江镇长,带路!”一行人来到了水泥厂车间爆炸现场。所有人的惊骇不已。眼前一片混乱,仿佛末日降临。巨大的球磨机残骸如同一座崩塌的山岳,散落四处。钢铁构件扭曲、断裂,如同遭受了无形力量的随意揉捏与扭曲。周围环境更是狼藉一片。破碎的门窗,玻璃散落如雪片,与被烧焦的设备碎片交织在一起。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烟尘和混合的水泥粉尘与燃烧焦糊的难闻气味,令人窒息。地上,斑斑血迹触目惊心,整体惨烈至极。无不透露出这场灾难的恐怖与残酷。一行人心情沉重出了车间。张超森刚跨过门槛,消毒水味扑面而来。他眯起眼,看见两个身影逆着光走近——一个是舒竞强,而旁边那位中年男人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,手中的纸巾不断地在他那已渗出细密汗珠的额头上擦拭。“你是天晟水泥的熊斌?”张超森突然发问,声音冷硬而尖锐,像淬火的钢。“不,不是!”来人慌忙九十度鞠躬:“张县长,我是副总王鼋,鼋是……是鼋鼍的鼋,一种古老的水生爬行动物。”他掏名片的动作太急,镀金名片盒掉在地下。张超森注意到男人胸前的工牌在反光,天晟水泥的LOGO镀了层金边。“王鼋?这个名字倒是挺特别!”张超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,眼中闪烁着精光,“那么,熊斌呢?”“他难道是在藐视我这个县长,以至于不亲自来见我?”“我一个县长不值得他陪同?”“不,不!”王鼋慌乱地摇手道,“岂敢?张县长,熊总他确实不在这里。”“此刻正在省城处理紧急事务,一时间无法赶回。”张超森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眼神中透露出几分不屑与质疑:“哦?这么说来,这儿的事,你就能做主了?”“能!熊总说,一切由我做主。”“那好,能主事就跟我来!”“是!是!”一行人来到了三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面前。只是他们近头部的地方凹陷下去一大片。不难想像这是因为头部崩掉了的原因。鲜血染红了白布。有些让人不堪卒看。这时,一阵阴风乱来,其中一具的白布被风吹开一角。江昭阳心中一阵抽搐。那是一张年龄不大的面孔,从他那略显瘦削的面容判断,应该是个十六七岁的学徒工,还是一个少年。他的半边颅骨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瓦罐,血肉模糊之中,水泥灰与脑浆混杂。凝结成一种诡异的青灰色,触目惊心。“作孽啊……”宁凌淇突然干呕,她发现少年紧攥的掌心里有枚镀镍哨子。这是去年“安全生产月”发放的报警器。此刻沾满血垢的哨身上还能辨认出“天晟”字样。三名死者的亲属恸哭里夹杂着方言咒骂。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,不断地滚落,打湿了衣襟,也湿润了这片土地。而那些稍微远一些的,也是与死者沾亲带故的人们。他们或站或坐。或许是因为他们与死者的关系并不亲密。他们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,甚至漠然地看着这一切。在那些已被送到医院的伤者的亲属中,有些人也没有离开。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与焦虑,眼神中透露出对亲人的深深挂念。然而,除了这些情感之外,他们的心中还藏着一个更为现实的目的——索赔。江昭阳心中一阵阵发酸。贫穷的人生前为了养家糊口,不得不在水泥厂打工。这些人拿着微薄的工资,还时不时被克扣。却还要忍受着被欺凌、被拖欠的痛苦。这死去的三人,生前不得不忍气吞声。而现在,即使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,却还要被当作索赔的工具。他们的亡灵也无法得到安息。就在这时,一辆大型黑色面包车疾驰而至,戛然而止,卷起一阵尘土。起初,这辆车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车尾“殡葬服务”的LED屏还在不停地滚动播出着各种优惠套餐的广告。然而,当从车上跳下六个身材魁梧的壮汉,并且从车厢内抬出三副担架时。死者的亲属和宗亲们才猛然意识到——这是殡仪馆派来的车,他们要来拉走尸体进行火化。领头的亮出工作证:“奉上级指示,按规定处理!”这一下现场炸开了锅。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上。将原本就狭窄的空间挤得水泄不通,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发生了激烈的争执。愤怒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满与愤怒。“谁敢动!”中年汉子抡起铁锹劈在旁边一棵大树树身,铁锹陷入树身惊起飞鸟。三十多个宗亲瞬间筑起人墙。他们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农具,钉耙、绑着菜刀的竹竿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。戴金链子的后生踹翻殡仪馆的担架。紧接着,十多位精壮后生将殡仪馆的人员团团包围在中央。他们扬起拳头,甚至有人挥舞着铁锹,威胁道:“谁敢拉?谁动一下试试!”殡仪馆人员吓得瑟瑟发抖,一脸惊恐不安。容略图按住配枪上前。特警队员们迅速反应。他们的防暴盾牌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的光泽。瞬间结成了一个坚实的弧形防线。